夜幕低垂時，蟬鳴聲像細沙般漏進竹窗。我蜷縮在榻上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，那抹溫熱還殘留在后背脊骨處。夏日的風裹著荷花香鉆進袖口，混著汗水的咸腥氣，教人愈發(fā)坐立難安。

廊外忽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，接著是門閂被撥動的咔噠聲。我猛地翻身坐起，借著燭光看清來人——正是那日被我撞見在后院偷摘并蒂蓮的少年。他額前汗珠未干，衣襟還沾著泥漬，卻仍執(zhí)著一柄青瓷花瓶，瓶中斜斜插著兩朵半開的白蓮。

"大人若想尋死，大可明說。"他將花瓶擱在案頭，忽然俯身湊近燭臺，火苗在他頜下投出一道陰影，"只是這插花芯的法子，怕是沒人會教您。"

我愣在當場。那兩朵并蒂蓮莖稈纖細，花蕊處卻泛著淡金色光澤，正是午時三刻采摘的雙陽蓮。這花最忌水氣，若非用舌尖含住花蕊，蘸著露水插入花瓶，斷然活不過半日。

他已跪坐在地，舌尖裹著晶瑩露珠，舌尖的溫度透過花蕊傳來。我望著那抹雪白莖稈緩緩沉入清水，忽然察覺他衣襟下露出一截白皙脊背。燭火將他的輪廓拉得修長，脊椎骨節(jié)分明，卻在腰眼處驟然塌陷，像被人狠狠掐過似的。

"大人若想看，不妨湊近些。"他仍專注于手中的花，聲音卻帶著幾分異樣的顫抖，"這花性子烈，若插得稍偏分毫，便要裂開。"

我往前挪了半步。他腰背驟然繃緊，卻仍保持著跪坐的姿勢，直到花莖完全沉入水面。他這才直起身來，衣襟后襟沾上一汪清水，在燭光下泛著幽藍的光。

"明日酉時再來。"他說著就要轉(zhuǎn)身離去，忽然又回頭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，"只是......插花芯的法子，可不只一種。"

那夜我輾轉(zhuǎn)難眠。直到三更天，廊下忽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。這次他連燈籠都未提，徑直摸索到床前。燭火早已熄滅，唯有月光從窗外斜斜照進來，將他的身影投在帳帷上，像一株被風吹倒的竹子。

"大人可還記得，雙陽蓮最忌什么？"他的手指拂過我的胸口，帶著荷葉的涼意，"最怕重逢。"